未來,誰還會申辦費錢不討好的奧運會

2016-08-05 16:51:55   4865

夏奧會和冬奧會,聽上去多麼的美好,留下的全是一片片空曠冷清、浪費巨大的場館,和不少負債累累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主辦城市。

奧林匹克運動面對的挑戰,不僅僅是讓所有國際奧會(IOC)大佬們灰頭土臉的禁藥問題,不僅僅是上升到地緣政治對立的俄羅斯問題,不僅僅是裏約比雅典更糟糕的準備狀況,不僅僅是前任主席羅格在倫敦說過的「非法博彩比禁藥更可怕」……綜合起來,最大的挑戰是誰來承辦未來的奧運會?

2015年春天,國際奧會在蒙地卡羅召開過一次「我們將面臨的挑戰」主題會議,當時大佬們就已經開始著急,為什麼奧運會,不論冬夏,都變得不是那麼吃香了。
那次會議前兩個月,奧斯陸退出2022年冬奧會申辦,因為公眾支持率太低。更早些時間,斯德哥爾摩退出。波蘭的克拉科夫也退出了,因為70%的居民反對申辦。慕尼克的反對率是60%。達沃斯53%。

巴賽隆納曾經憑藉1992年夏奧會一躍成為國際性都市,對各種大型國際活動充滿熱情,但巴賽隆納市政府猶豫再三,也放棄了冬奧申辦。魁北克同樣如此。於是2022年冬奧會,從最開始9個申辦城市,到最後只剩下2個申辦城市:阿拉木圖和北京。

規模、體量和影響力,冬奧會無法和夏奧會相比,普通語境中「奧運會」通常指的就是夏奧會。在2015年,美國奧會推舉波士頓為2024年夏奧會申辦城市,但因為支持率太低,波士頓退出。德國的漢堡,因為地方換屆選舉,退出。多倫多本有興趣,但當地經濟發展委員會不看好,退出。
到現在2024年夏奧會的申辦城市,還有羅馬、布達佩斯、洛杉磯和巴黎。匈牙利民調支持率不高,羅馬新任市長反對申辦……

蘇黎世大學的學者加夫尼是一位著名的反奧運會代表,他的言論是:「越發達越成熟的社會,對申辦奧運會的反對意見越高。」

為什麼會這樣?薩馬蘭奇時代的「奧運大逆轉」,言猶在耳,仍然被當作現代體育和傳媒、商業結合的經典案例,為什麼申辦奧運的熱門程度一降如此?
資料圖:薩馬蘭奇

40年前的蒙特利爾夏奧會,應該是現代奧運歷史的最低點,那座城市用了30年稅收才償還清奧運主辦的負債。洛杉磯在1984年就交出了「個人承包」和「奧運會賺錢」的神奇答卷,烘托出尤伯羅斯這樣的神人。事實上,1984年的夏奧會,最後只有洛杉磯一個申辦城市,枯澀得一度現金儲備不過50萬瑞士法郎的國際奧會,在各種主辦條件上讓步給尤伯羅斯和洛杉磯。那一屆奧運會,國際奧會是無法從電視轉播收入和贊助收入中,獲得多大分成的。
資料圖:《時代》雜誌封面上的尤伯羅斯

此後「奧運大逆轉」了,薩馬蘭奇意識到新興媒體和商業化包裝的價值。1992年夏奧會,5個城市申辦,2000年8個,2004年11個。水漲船高的形態下,奧運會終於奇貨可居,IOC話語權不斷上升,就像FIFA掌控著世界盃,對所有申辦國家從稅收到司法,提出各種不合理要求一樣,奧林匹克五環照耀下,條件只能按照IOC的要求來談。

更多申辦城市,彼此之間的競爭,導致最後最大的勝利者,只可能是持有奧運會權益的IOC。

將奧運會運營得越來越像一種商業IP,反對國際奧會的聲音從來不少,只是在IOC和所謂的主流媒體合流之後,為了保證「奧運會是賺錢的」,反對的聲音從來都被壓到最小聲量。甚至從1984年洛杉磯之後的夏奧會,家家都聲稱自己賺錢了。賺錢光榮,因為東道主經營得法,虧錢可恥。直到2004年雅典,實在是按不下被沸騰之水沖頂的鍋蓋。

波士頓有一個反奧運會申辦組織,核心人物有著豐厚商業背景,他們的申斥頗有條理。「奧運會對主辦城市而言,成本之高,絕不是簡單預決算的問題,甚至不僅是大量場館後期使用運營的問題——你如果是一個城市管理者,有限的預算,你到底願意用在改造城市交通、投資教育,還是去修一堆新的場館?」發起人鄧蒲賽如是說。

波士頓在2015年年初,申辦支持率還高達54%,但隨著申辦細節,尤其城市需要承擔的代價,更多被曝光後,兩個月時間支持率降到38%。

波士頓的反對者坦承,他們不可能像北京和倫敦那樣去消化奧運成本:「尤其奧運成本這個概念從來都是充滿欺騙性的,太多奧運會最終成本,是原本預算的三四倍之上。」
資料圖:2016年奧運舉辦城市里約熱內盧

如果說波士頓的反對者,屬於城市白領,類似奧斯卡獲獎電影《焦點》那樣的本土中產階級人群,柏林的反奧運會者,則被定義為左派人士。柏林的奧運計畫,牽涉到許多城內局面遷居的問題,德國深陷移民挑戰,對這種傷筋動骨的城市舉動,大部分中下層居民敬謝不敏。

而IOC的權力,一定程度上是虛空的——如果沒有足夠多的城市來競爭奧運會主辦權,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體育組織,將會失去最重要的運營平臺。對於各個不同的運動專案,IOC從來都不具備垂直管理的許可權,所以在很長時間,像國際足聯和國際田聯這樣的老大機構,和國際奧會之間的爭權奪利,從沒有停止過。奧運男足,至今還在U23的年齡級別裏限制著,就是國際足聯強勢的體現。

夏奧會和冬奧會,聽上去多麼的美好,留下的全是一片片空曠冷清、浪費巨大的場館,和不少負債累累還要打腫臉充胖子的主辦城市。國際奧會從羅格時代開始,講求「瘦身」,就是希望讓奧運會體量下降,讓更多中型城市能參與主辦競爭,讓奧運會不至於過度精英化。
2004年雅典奧運會主場館

然而在硬幣的另一面,奧運會不能不精英化,否則在美國市場賣不出更高的媒體版權——美國一個市場的媒體版權收入,如今仍然是IOC整體收入一般的構成。奧運要砍掉很多項目才能「瘦身」,但砍掉的項目卻又牽涉到各種錯綜複雜的利益。一團亂麻。

IOC本身還存在腐敗和官僚臃腫的問題,鹽湖城醜聞之後,改革只是一定程度的緩解,尚未形成真正的「逆轉」。

羅格是個溫和改革派,掛冠而去。巴赫表現得很親民,他也推出來一個2020計畫表,希望降低奧運申辦門檻,但這樣的舉動無法拯救危局。由是奧運主辦城市固定化,以及全球分散奧運主辦權的種種改革動議,在反奧運會人群中掀起了更高聲浪。

「全球99.9%的奧運觀眾,都是透過螢幕來觀看奧運的,為什麼我們不能與時俱進?」鄧蒲賽評論道。

(原標題:《奧運需要「再逆轉」》)

作者為顏強,騰訊•大家專欄作者,電視評論員,肆客體育創始人。
本文摘自互聯網原創專欄騰訊《大家》(http://dajia.qq.com)。《大家》微信號:ipress,掃描以下二維碼查看更多文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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