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評社專訪傳奇資深軍事媒體人姚琢奇

台資深媒體人姚琢奇:宋美齡比出抽煙手勢 警衛就趕記者現年83歲的軍事新聞研究會會長姚琢奇是台灣新聞界
台資深媒體人姚琢奇:宋美齡比出抽煙手勢 警衛就趕記者
現年83歲的軍事新聞研究會會長姚琢奇是台灣新聞界最資深的軍事記者,數十年的採訪生涯,曾近距離採訪蔣介石、蔣宋美齡、蔣經國以及歷任國防部長。他透露,蔣宋美齡有一次在蔣介石大閱兵前曾摔了一跤,但是當時的記者都因為不好意思拍,而未留下歷史畫面。
姚琢奇接受中評社記者專訪時說,他沒有單獨當面採訪過蔣宋美齡,只有在蔣介石與蔣宋美齡夫婦接見外賓時有採訪過。每年的4月30日,蔣介石與蔣宋美齡會在陽明山中山樓接見駐華各國大使,每年5月1日下午在陽明山。蔣宋美齡在總統茶會中歡迎美軍協防司令部與顧問團官兵,他會參加這例行採訪,那時記者很少,沒有電視台記者,只有台製廠與中製廠拍影片。
姚琢奇回憶當年,記者一進去,沒想到蔣介石與蔣宋美齡已經坐在那裡了,理應先進場的記者尷尬問好,蔣介石說“你們來啦,我們來早啦”,讓他們感受深刻。蔣介石接著還跟當時的武官汪希苓問說,記者先生的茶點有沒有準備?汪希苓說,“報告總統有準備了”。其實記者心裡就在罵,從來就沒有過,連坐的位子都沒有。
姚琢奇說,最妙的是,蔣介石見完一批人後,又問記者有沒有用過茶點,可看出蔣介石是非常細膩的人,不是想像中凶巴巴的。
姚琢奇說,又有一次,美國國務卿韓福瑞來台灣訪問,客人還沒到,記者進到士林官邸,侍衛長郝柏村跟記者說,先上階梯到二樓去站好位子,結果記者在階梯上,遇到蔣介石下來,記者堵了路,蔣介石笑笑說,“好好好,我去門口接客人,你們先坐”,從這裡可以看到一個元首的仁慈。
姚琢奇說,依他的觀察,蔣宋美齡很懂得做宣傳,了解記者需要什麼。蔣宋美齡有個習慣,蔣介石在接見客人時,記者拍照照得差不多了,蔣介石不講話,會用手摸下巴,暗示記者可以離開了。蔣宋美齡也喜歡抽煙,會拿出煙盒,空手比出準備抽煙的手勢,警衛就曉得該趕記者走了,當然他從沒拍到過蔣宋美齡抽煙的樣子。
姚琢奇還說,有次蔣介石大閱兵,蔣宋美齡在走出大門時,滑了一跤,記者都看到了,但也不是不敢拍,只是不好意思拍,那時候記者也就幾個人,很好找到,如果有拍到,府方也就是希望拿到底片,而不是想要怎麼樣。
台資深媒體人姚琢奇:拍蔣介石禁閃光燈
今年83歲的姚琢奇是台灣新聞界最資深的軍事新聞記者,曾採訪過823炮戰、92海戰,也是第一位親自搭乘過F-104戰鬥機的記者,目前擔任軍事新聞研究會長,在2011年9月曾獲國防部長高華柱頒發“陸海空軍甲種一等獎章”。
其實外界較不知道的是,他的採訪經歷非常完整,還包括近距離採訪蔣介石、蔣宋美齡、蔣經國以及歷任國防部長等政壇高層領導人的秘辛,有相當第一手的觀察與獨到見解。
姚琢奇是江蘇南通人,1929年生,1日接受中評社記者專訪。回憶起來台灣的因緣。他說,因為自己是家中獨子,有兩個姐姐,10歲時,日軍攻佔南通,經歷過一次戰爭後,父母要他前往上海避禍,20歲在上海看到招考知識青年從軍,只有中學畢業的他決定進入青年軍207師當兵。
姚琢奇說,207師後來是東北最後離開的一支部隊,是素質最好的部隊,裝備也是最好的,他就是是看上與羨慕這支部隊,所以去從軍,又經歷了國共戰爭後,1949年2月底隨著部隊,單身來到台灣。1955年4月退伍時,還不是軍官,當時叫作後備幹部少尉,如果國家有需要再繼續留他在部隊的話,他就會成為軍官。
他說,退伍後到原政府經營賣給民間民營的台灣農林公司,負責工會業務,當時退伍下來的老兵有1萬多人,到農林公司的也有好幾百人,他就負責服務協助,做了不到一年,後來有個機會到一家出版雜誌的公司當記者,一起去的還有前《聯合報》社長張作錦。張作錦負責雜誌的編輯發行,他則是廣播勞工之聲的採訪。
姚琢奇說,那時候根本不問學歷,要你幹,就可以幹,那時候他記得王洪鈞說過一段話,只有記者這一行不講究學歷,講究的是經驗與敬業,文章不要是最美好的文章,但要寫通順一看就懂的文章。這是他記在腦中最深刻的,到現在都不會忘記,張作錦也是如此,後來才去考取政大。
姚琢奇說,當時在軍中,他與張作錦兩人都很苦很窮,兩人在軍中一起搞文藝文宣,買雜誌讓大家充實自己,每個人都靠自修,後來軍中有個隨營補習教育,做得非常好,為失學當兵青年提供高中學歷進修認證,讓他們去考大學,也可增加文學基礎,聖嚴與星雲當時都是軍中如此的人才。
他說,當時在勞工之聲與中國勞工通訊社同時工作,那時候台灣所有的新聞事業都是凍結的,不開放的,中國勞工通訊社是唯一由蔣介石核准的,這是因為當時考慮到要在台灣對中國勞工有幫助,所以才批准的。攝影與文字都是一個人幹,主要是寫圖文,照一張照片,寫一段簡短說明,這是他第一個人先這樣做的,既能吸引人,又能表達新聞性,一發稿,中央日報、新生報、中華日報都轉載刊登,金門砲戰期間,刊登最多,當時中央社的照片很多都是名落孫山,被他的作品打掉了。
姚琢奇說,做了兩年多,《聯合報》與《徵信新聞社》都來挖角,《聯合報》王惕吾親自邀請他,他說因為原公司待他不錯,不好意思到《聯合報》,後來《徵信新聞社》老闆余紀忠不親自找他,而是派一副總編輯請吃飯,跟他說就試試看吧,看合不合味道,好的話就做,幫幫忙,不好的話再回到原單位,不影響原單位的工作,就當作是幫忙。他覺得這樣蠻好,就這樣開始在徵信新聞工作,頭兩年,所有見報的照片都另付稿費,這就是老闆惜才的用人之道,後來徵信新聞在1961年改名成《中國時報》,他就在《中國時報》一待38年,直到退休。
姚琢奇說,後來合眾國際社也在當時他在中國勞工通訊社工作期間,同時間看上他,所以他也兼著做,接著就視同時在《中國時報》與合眾國際社都有工作。合眾國際社後來變成路透,他又是同時在《中國時報》與路透工作,自己可說是新聞界的一個怪物,靠自己單打獨鬥,很多事情都是他第一個去做的。
姚琢奇說,當時傳真技術都很差,那時候照片要傳真都要到電信局,1959年底,美國艾森豪總統來台,合眾國際社很多人來採訪,他也參與,也就是他才剛進社沒多久,就見識過大場面,當時拍好的底片,馬上就在車上冲片,到了電信局時,照片已經乾了,馬上就上機器傳真,要爭取快。外國通訊社24小時都在截稿,那時候一個攝影記者要扛下這個責任是很難的。
姚琢奇說,依他觀察,艾森豪不像個總統,相當自由自在,很尊敬蔣介石,認為是一個老將軍,蔣介石資格比艾森豪高,兩人都是五星,所以走到哪裡,艾森豪都請蔣介石先走,很客氣。後代的人在罵蔣介石霸道,白色恐怖,依他看,根本不是,他哪裡去管這麼多事情,好多小事哪裡會到他的手上去,下面的人狐假虎威。
姚琢奇說,那時候蔣介石很重視國際,這是因為蔣宋美齡的關係,蔣介石要接見外賓時,一定要有外國記者在場,或是外國單位的記者,所以他就常常到士林官邸去,他經常去到連當時侍衛長郝柏村都知道他這個人。
姚琢奇說,讓他印象最深刻的是,美國登陸月球的太空人阿姆斯壯與蔣介石見面,送登陸月球照片。當時替蔣介石拍照有個規矩,就是不能使用閃光燈,原因是什麼,好多人說是蔣介石不准,其實是醫生不准,目的是保護蔣介石的眼睛,擔心眼球因閃光燈作用而縮小,所以是想保護器官不受傷害,很多人根本不知道。
姚琢奇說,也因此為了提高拍照成功率,就要想辦法,辦法有很多,從前的底片只有125度,用土辦法,在沖洗底片時增加溫度,雖然底片會看起來粗了一點;而且照相時感光可能不夠,要調光圈與快門,完全要靠自己的經驗,按下快門時,成功或失敗就已經決定了,這就是最珍貴的。所以他常常在講,現在的記者是最好幹的,攝影器材是最好的,有最好的感光度,所以關鍵在於自己的腦筋如何抓住好照片,完全靠真本事。
姚琢奇說,他也是在台灣第一個沖洗彩色照片的記者,這是因為1970年代初當時的潮流,《中國時報》老闆余紀忠看到《US Today》出刊彩色報紙,所以一個領導人接受新觀念,《中國時報》是第一家不惜成本,投資去做彩色報紙,開始把《聯合報》比了過去。
姚琢奇說,有一次,美國副總統詹森來訪,到士林官邸與蔣介石見面,陳誠也在,一度發生斷電,幾經重拍,他後來拍下了三人手握在一起的歷史畫面。余紀忠很高興,第二天的《中國時報》用了他了照片,雖然是用化名,但卻是他為《中國時報》拍的第一張照片。
此外,姚琢奇回憶說,蔣介石逝世那一天,他先是到松山機場採訪,因為正好是越南最後一批人撤退被接送到松山機場,晚上11點多,當時下大雷雨,合眾國際社駐華記者蕭樹倫打電話通知他,趕快到“新聞局”拿照片,老“總統”死了。他聽了心裡很難過,當晚合眾社的消息很快,美聯社說他們最快是不對的。
姚琢奇說,當時後來移靈到國父紀念館,瞻仰遺容時,大家都哭了,很多老百姓哭叫,不是有人所說的有安排的,因為記者在現場走來走去,有人受訪說,就是想到很傷心,其實很自然,就是那麼簡單,大家心中失去倚靠。
姚琢奇 台灣新聞界活字典
姚琢奇1日接受中評社專訪,談到戰地採訪經驗時回憶說,1958年金門砲戰發生,外國駐華記者都要求到金門,台灣記者則是到台北的國防部去採訪,台灣記者沒有被強迫一定要去前線,當時大家聽到戰爭都害怕,這是要命的,是未知數,沒人主動提出要去。
姚琢奇說,他當時因為是單身一個人到台灣,決定要去,因為單身的如果不去,就沒人會去。尤其他又是軍人剛退下來,還有作為軍人的一種幹勁,所以他要求並登記,當然單位後來也同意。
姚琢奇指出,在823炮戰爆發期間,9月下旬,因應中秋節勞軍活動,國防部開放第二波記者24人前往金門,9月25日搭乘海軍登陸艦前往,9月26日清晨,登陸艦隊在距料羅灣10000碼處錨泊,艦上的LVT“水鴨子”開始泛水準備搶灘,由於戰爭物資均滿載,有8名記者決定冒險搭最後一艘LVT搶灘。不過,最後可能是超載或風浪過大,這艘LVT竟然在距料羅灣4000碼處熄火,並在搶修無效後沉沒,8名記者和同車的陸戰隊官兵只得跳海逃生。
最後,只有日本共同社記者奧戶忠夫自行游上岸,另外,青年戰士報記者嚴重則在漂流36小時後獲救,而新生報記者徐摶九、中華日報吳旭、徵信新聞報魏晉孚、攝影新聞社傅資生、日本讀賣新聞安田延之、韓國時報崔秉宇等6人不幸殉職。
姚琢奇說,6名記者殉職的問題是出在國防部,帶了一批記者南下,然後搭海軍的船去金門,照理講國防部要派人陪同,但是卻沒有,而是把十幾名記者丟在軍艦上,跟艦長說交給海軍了,但艦上人員是沒有時間是招呼記者的。因為記者不懂,假如國防部有人引導記者如何登上LVT,國防部若是負責任,就可能不會發生悲劇,這是國防部的失策,6個人死得冤枉。
姚琢奇說,823砲戰後,因為6名記者死亡,軍事新聞研究會就成立,跟國防部就記者採訪事情協調溝通。在湯曜明當參謀總長時,他在劉毅夫之後當了會長,與湯曜明討論,就開始讓記者去部隊演訓採訪,全副武裝一起與部隊行動,好處是讓記者知道,如果到了戰地,自己應該做些什麼。
【中評社 / 記者 王宗銘專訪】